- 大秦：有我在，何人敢言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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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青椒爆炒土豆丝
- 更新：2022-11-28 10:37:00
- 最新章节：第0010章 隐秘小院，立体地图
《大秦：有我在，何人敢言灭秦》精彩片段
秦王政三十三年，公元前212年。
占地百里的咸阳宫黑烟滚滚，浓硝四起。
让原本就雄伟壮阔的宫城，更添一抹震慑。
“你们听说了吗？为陛下炼丹的卢生、侯生等人，失踪了。”
赢文站在拐角处，听着几名寺人窃窃私语，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他作为大秦嫡长孙，虽无任何职权，但身份之尊贵，几乎无人能及。
除了祖龙，好似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惧怕的。
但是现在，赢文却倒抽一口凉气。
导致后世评价祖龙暴君的直接原因——坑儒。
这件事便是以方士侯生、卢生求仙失败，携巨款逃匿作为开端。
而后，查出百部诋毁祖龙书简。
最终，以数百名方士被坑杀，数千儒生入狱，秦长公子被贬北境作为结束。
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相当于变成了死人。
古代皇子，一旦远离都城这个权力漩涡，就意味着失去了夺储的资格。
祖龙看似正值壮年，可赢文的心里却是明白。
四年后，便是祖龙驾崩之日。
而，远离咸阳的大秦长公子，也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自己的穿越，连一点点聪明才智都还没用上，自己就噶了？
那我穿越还还有个屁用。
“麻嘚！”
老子不能死！
此时，赢文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仔仔细细思考着焚书坑儒的全部始末。
不行！
决不能让这件事情，变成日后自己一家被灭门的铺垫。
为今之计，只能劝劝自己老爹别莽撞进言。
想到这，赢文不敢有一刻停留，马不停蹄地朝着老爹寝宫走去。
“君父。”
赢文开口之后，秦长公子便示意身旁几位愁眉紧蹙的老臣离去。
此时，整个大殿只剩父子二人。
秦长公子正是赢文的父亲，大秦未来的太子扶苏，也是大秦不至覆灭的唯一希望。
赢文看着面前慈眉善目，一脸正气的便宜老爹。
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气。
自己老爹若不是祖龙之子，必定是一位绝世贤者。
可他偏偏成了虎狼秦国的公子，更是杀伐果断的祖龙之子。
忠厚，善良，宽仁这些优点，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这样的性格与秦国历代君主截然相反，更别提一统六国的祖龙。
更是瞧不上扶苏这般懦弱的性格，这也是祖龙迟迟未立太子的原因。
“文儿，怎地如此匆匆赶来？”
扶苏看着赢文露出一个溺爱的笑容。
对于自己的嫡长子，扶苏可是一直当成了心头肉。
赢文此时没有太多心思顾得上礼仪，开口问道；“君父，听说侯生他们逃跑了？”
祖龙痴迷长生，因此侯生等人虽并未手握实权，可朝中地位也是颇为显赫。
更是与朝中无数大臣都有所牵扯。
公子扶苏看着赢文，开口道：“侯生卢生等方士窜逃，于我大秦来说，也是好事。只是我朝中诸多大儒，也牵扯其中。”
随后，话锋一转，扶苏悠悠说道：“不过，以皇帝的睿智，应不会在朝中迁怒儒生，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赢文早已心乱如麻，看着老爹还风轻云淡的样子，根本就没当回事，也难怪会在祖龙盛怒之时进言。
祖龙一统天下，其威严早已不准任何人触犯，正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按照历史走向，那些儒生在侯生逃跑后，竟还有人上奏抨击此事，明明白白的打了祖龙的脸，祖龙岂有不怒之理。
最后众多儒生被捕下狱，身为儒家代理人的公子扶苏，也因为儒生说话，被贬北境。
用不了几年，便是胡亥篡位，老爹被赐死，扶苏一脉，被赵高李斯灭门。
甚至整个咸阳宫血流数十日，所有嬴姓子弟都被屠戮一空。
看着满不在乎的扶苏，赢文知道，若想改变历史，自己这个贤者老爹是指望不上了。
自己在朝中毫无根基，更别提那帮固执的儒生能听自己的话，不去谏言。
儒生一出事，自己老爹更不可能听自己的话，不去给儒生求情。
只能靠自己，在其中斡旋，方有一线生机。
赢文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肯定这一串的事，绝不是巧合发生，甚至在暗幕之下，有一双大手，正缓缓操纵这一切。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想要在这团迷雾之中走出，就只有站在最高处，真正地了解整件事情的缘由。
而，处于漩涡中间的侯生，便成了关键线索！
呼出一口气，赢文露出了坚定的目光：“君父，我想去章台宫。”
自己在老爹这，怕是不会有任何进展，只能去找祖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章台宫？”
扶苏先是嘀咕了一遍，随后惊疑道：“什么？你去章台宫？干啥去？”
赢文翻了一个白眼，还能去干啥，当然是要救咱们一家的性命了。
要不然，最多还有一个月，咱们爷俩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
听到自己老爹的疑虑，赢文也咬牙坚定道：“去见，皇帝！”
这次扶苏可算是听清楚了，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皇帝正忙，等旬月家宴就能见到皇帝。”
能看得出来，扶苏眼中的犹豫之色。
“自己老爹，心思还算活泛，知道因侯生之事，祖龙盛怒。”
赢文心中想道。
此时，他心中也是一脸的无奈。
记忆中的祖龙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不吹嘘的说，胆气弱的人，连看祖龙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不刀快架到脖子上了，赢文也不想直挺挺地冲到章台宫。
虽然，里面坐得那个人，是自己的爷爷。
可，是他爷爷的前提是，那个人更是一统六国的祖龙。
赢文没想到自己才穿越过来，就遇到了焚书坑儒。
在这次动乱中，祖龙还掌握了儒生私下诋毁他的诸多竹简，再加上六国刚刚一统，让祖龙不得不怀疑内外勾结，要颠覆他治国方针。
再加上长公子扶苏，竟在此时为儒生说话，公然对抗祖龙威严，更是让祖龙怒上加怒。
始皇帝一辈子杀伐果断，一统六国，天下凝一，其威严更是不可触碰。
扶苏身后虽有众多儒生支持，可与皇权对抗，也只有死路一条，最终被贬北境，远离咸阳。
赢文想到这里，全身上下不由得激起一身冷汗。
一个大秦公子被贬到远离都城的北境，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不明白，自己老爹平时虽然懦弱，仁慈一些，可是他的心思并不迂腐，一些政务处理得也是井井有条。
又怎么会在盛怒之下，还要去对抗祖龙。
之前，他们父子二人虽政见多有不同，可也只是对事不对人，每次争论，也只是争论。
这次，为何会在事情结束后，老爹扶苏被祖龙被贬北境。
自己老爹虽不是大秦太子，但早已是名副其实，千古一帝的祖龙更不可能不知道让继承人远离咸阳，会导致皇位传承出现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发展得都太过于诡异。
一路思考，赢文发现自己早已穿过众多的亭台楼阁，来到了章台宫前。
而周边每五步便站着一位手持长戬的郎官，赢文知道此时祖龙就在章台宫中。
他刚走到章台宫步阶前，一位身穿灰袍的寺人就拦住了赢文的去路。
“小殿下，陛下正在午休，任何人不得入内。”
赢文舔了一下嘴唇，眼中露出一抹冷笑。
这名寺人明显是认识自己，可连通禀都不通禀一声，就拦住自己。
“你可知道我大秦律法严苛？擅阻皇孙，是什么罪过。”
赢文收起冷笑，面无表情。
“小殿下，长公子要见陛下也需静待。”
寺人不吭不卑的回答道。
言语中没有丝毫尊敬，明显是没有将赢文放在心上。
更是直言告诉他，扶苏来了也得等，更何况他只是扶苏之子，无职无权。
“斗箕之人，也敢拦我？”
赢文话罢，并未理会，径直朝着章台宫走去。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名寺人竟不知死活，再次挡在了他前面。
这一下，赢文真是气笑了。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寺人的脸上传来。
一道鲜红的掌印与寺人阴白肤色，针锋相对，异常醒目。
“这一巴掌，是救你性命。”
赢文跨出左脚，往前重重踏上一步。
那名寺人额头已有米粒大小的汗珠浮现，心中暗暗惊恐：“扶苏懦弱的性格，怎么生出如此凌厉之子。”
身体靠近寺人，赢文轻声说道：“既然，你提到君父，那我便问问你，我父是谁？我又是谁？”
声音虽小，可是听在寺人耳中却是如同九天之雷霆，振聋发聩。
寺人略喘粗气，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公子扶苏乃是陛下长子，小殿下乃是公子长子。”
赢文咄咄逼人的态势，全都被章台宫楼阁上的一位刺金黑袍的老者看在眼里。
“呵！”
赢文冷哼一声，旋即，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甩在了寺人的脸上，直接将其抽到在地，嘴角隐约出现一道血痕。
“我父乃是大秦长公子，而我是陛下嫡长孙。尔可明白？”
寺人耳中再次炸响，脸上瞬时出现惊恐之色。
他之所以如此轻慢，正是因为他了解扶苏。
大秦尚武，彪悍，与扶苏的仁厚截然相反，宫中之人虽表面对扶苏毕恭毕敬，实际没有几人真正在心中瞧得上他。
更让他感觉震惊的是，没想到扶苏懦弱，其子赢文却是凌厉霸道。
看着已走到一半的赢文，寺人长舒一口气，刚才差点小命不保。
赢文走进章台宫，看着整体浇筑而成的漆黑宫城，呼吸也不免急促起来。
此地，仿佛与世隔绝，落针可闻，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不过，很快赢文眼中便充满了坚定之色。
焚书坑儒这个局，我是破定了！
刚来之时，那名寺人阻拦自己，颇为蹊跷。
但，赢文也不得不为之。
若真是和自己老爹一样，在外苦等，祖龙一定不会见自己。
老爹迟迟未被立为太子，正是祖龙认为其太过懦弱，没有铁血手腕镇压六国余孽。
所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手段。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再容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只能冒险一试，反正的最坏得结果，不过就是历史结局。
走过长廊，终于来到章台殿前，赢文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一路上并未有人拦他，就说明他赌对了。
同时，赢文也非常清楚，真正的危机和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让赢文没想到的是，章台殿内器物简单大气，没有丝毫奢华之感。
整个大殿一尘不染，四条巨龙盘桓殿顶，令人望而生畏。
赢文深吸一口气，脚步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就好似自己的心跳一般。
走入内殿。
内殿中央，一个两鬓微白的男人身着金龙黑服，危坐在长案旁，霸气侧漏。
一双虎目睥睨天下，令所有人甘愿俯臣。
这便是铸造大秦帝国的始皇帝——嬴政。
赢文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惧怕。
哪怕他面前的男人，只用了十年时间，便一扫六国，凝一华夏。
他知道，强硬或许会败，但懦弱必败无疑。
抬起头颅，赢文毫不犹豫，目光直视祖龙，言语中又不失尊敬。
“陛下，孙儿想大父了，特来给大父请安。”
一句话在空旷的大殿中四处回荡，旋即再次陷入死寂。
气氛略有沉闷的大殿，如同石块一般，死死的压住赢文，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记忆中，小时候他很少见到祖龙，长大了更是只有年终尾祭才能远远看上一眼。
第一次和祖龙面对面，要说自己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赢文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祖龙说道：“大父，孙儿虽小，但知道猛药去疴，重典治乱。”
祖龙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只有手中竹简不断翻动，传出来的哗哗声，凝重的气氛再次陡然升起。
“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历史吗?”
赢文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这点小伎俩在祖龙面前，破绽百出，可不试试，永远不知道输赢。
还好，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坐在长案旁的祖龙，终于开口。
“有事？”
祖龙声音虽小，可却在大殿回响，让赢文心中一沉。
紧接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瞬间向赢文压来，冰冷刺骨。
望着祖龙，赢文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往前一步，语气坚定：“孙儿是为了候生、卢生窜逃一事而来。”
话音刚落，祖龙抬手，将一封帛书直接扔到赢文脚下。
赢文捡起帛书，心中暗惊。
一封帛书竟能让祖龙扔得如此精准，看来六国数次刺秦，并非偶然失败，祖龙实力，也是十分强大的。
“这是侯生联合儒生们诋毁大秦的书信，看看吧！”
赢文低头拿起帛书，也只不过是轻飘了两眼。
“这不是侯生的亲笔书信。”
随后，走到了祖龙的长案旁，放下帛书，径直坐到了祖龙对面。
祖龙闻言，正在翻看奏折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
一直到赢文坐了下来，祖龙终于抬头，眼神微眯，如渊般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赢文。
此时祖龙以年近半白，但身上的王霸之气，却让任何人都不得不为之侧目。
直到两人目光相对，祖龙的眼中丝丝赞赏，一闪而过。
眼前这名刚束发的少年，目光之中满是朝气与坚韧。
坐在自己面前，表情自然，没有一丝惧意，浑身上下透露着放荡不羁，桀骜不驯。
仿佛，这不是一个束发少年，而是大秦的未来！
冷不丁的，脑海中竟冒出了这个想法，祖龙也是在内心连连摇头。
“不过，这小子和他爹确实不同！”
祖龙在心中默想。
随后，皮笑肉不笑道：“刚才朕递给你的帛书可是廷尉府亲自搜出来的，你怎么说不是侯生的笔迹。”
赢文闻言，再次拿起帛书：“这事不难，此份帛书定是他人伪造的物证。”
“嗯？”
祖龙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案上的奏折继续批阅。
赢文明白，他若是不说出来子丑寅卯来，怕是祖龙会认为他在故弄玄虚。
拿起帛书，赢文放在鼻前深吸一口气，道：“大父，知道这帛书真假很容易，只要将此书放在水中，若有红砂漂浮，则是真，若无红砂漂浮，则是假。”
说完，祖龙放下手中奏折，却又拿起另一本，好似丝毫没有将赢文说得话听进去。
赢文不免有些着急：“大父，侯生乃是方士，他所用笔墨与帛书皆与常人不同，乃是红砂墨与草卷纸，只要放在水中，便可见分晓。”
“您若怕损毁证据，可找太卜的书帛一试。”
老爹是否会被贬往北境，自己一家会不会日后被灭门，就看祖龙一一念。
赢文整个人此时仿佛站在绞刑架旁。
是生？
还是死！
全看此刻。
而祖龙旁若无人般，一卷接着一卷的翻看奏折，时不时拿起笔批注一下。
既没有让赢文离开，也没有按照赢文说的实验。
一时间倒是让赢文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殿外的寺人将时间报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在殿内掌灯之时，一位身穿秦甲，体型壮硕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蒙毅？”
赢文心中疑惑，旋即暗道：“他来干什么！不会是已经开始搜捕儒生下狱了吧？”
“陛下，正如小殿下所料，这帛书却与太卜之书不同。”
待蒙毅退下，祖龙也恰好将所有的奏折都批注完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深吸一口气。
缓缓看向赢文，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赢文摇了摇头：“孙儿闲暇之余，从杂书中看到的。”
他又不能说，自己来自两年年后，是一个理工高材生。
现在来看，祖龙已经相信了自己所言。
“你小子~”
“呵呵。”
“在你大父这装疯卖傻，我是说，你从何处得知侯生窜逃的。”
祖龙轻飘飘地询问，眼神微眯。
看似一句普通的询问之语，却暗藏陷阱。
他若是说了从何人得知，那便是那个人指使他来。
若是扶苏，那扶苏自己不敢来说，让自己束发儿子来说，在祖龙眼中更是懦弱。
若是旁人，主意都打到了皇孙的身上，其罪当斩。
赢文自然也明白，帛书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从寺人口中得知，心中疑惑。”
“侯生在戒备森严的咸阳之中，怎么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还带走了大批财物。”
“孙儿猜测，侯生或许已被六国余孽所害，借此挑拨大父与儒生，甚至是君父的关系。”
听完赢文所说，祖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旋即，龙袍一甩，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云淡风轻地说道。
“若是没有朕的命令，一个小小侯生，岂能在咸阳凭空消失。”
“轰隆隆！”
赢文只感觉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混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若无。
朕的命令？
侯生。
岂能消失？
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晚年残暴苛政，执着长生，因术士卢生等人携款潜逃，方才掀起坑儒之乱。
怎么现在和历史上记载的不一样。
祖龙哪有半分愚昧的样子。
这让赢文一时间愣住。
“还没明白吗？”
祖龙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赢文的状态好似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赢文再次心如乱麻，怎么也想不到卢生消失是祖龙操控。
既然是祖龙的命令，为何还会全境搜捕？
到最后，坑杀术士儒生，得罪儒家，还将自己老爹贬去北境。
窦然间，赢文打了一个冷战。
他想到一种可能。
而且……
有且只有这一种可能。
那就是，祖龙原本就想打压儒生在朝中的地位。
而卢生，不过就是一个人为制造的开端。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得多。”
祖龙嘴角淡笑，眼神平添一抹赞赏。
可这抹赞赏，却让赢文如坠深渊，浑身冰冷。
这就是千古一帝嘛？
其心术，权术都已经到了常人不可及的地步。
甚至可以用冷血来形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人命，对于帝王来说，可能只是一串数字吧？
看着赢文眼中的挣扎，祖龙眼中也露出一道追思的神色。
好似从面前这名束发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和他父亲的懦弱不一样，他身上有任何都不具备的东西。
是什么祖龙还没看出来，不过，至少要比他父亲勇敢。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你就说说我做这件事的原因。”
祖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赢文清了清嗓子，看着祖龙，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个大殿了。
“自我大秦一统六国，各国人才皆涌入大秦朝堂，其中儒生一派力量极具壮大。”
“而我大秦乃是以法立国，与儒道相悖，儒生在朝堂的力量已经能威胁国策。”
“大父是想以术士为开端，牵连儒生，借此削弱儒派实力。”
“皇帝集权，需要儒理感化万民。”
“然，治理国家不一定要执行儒道的治国之理。六国初平，仁孝并未深入人心，若将仁孝奉为国策，势必导致叛逆丛生。”
“届时，我大秦忙于内患，再无力对外开疆拓土。”
赢文直接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完，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他越说越感觉面前的大父，如此可怖。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时都能将天地吞噬的深渊巨兽。
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说完这些后，原本温热的手脚，现在冰冷无比。
祖龙听后，猛然转身，抬手指着赢文：“孙儿，你现在明白大父的用意了吗？”
望着祖龙的眼神，赢文身躯僵硬地点了点头。
而盯着他的目光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杀机，一闪而过。
随后，悠悠说道：“你知道吗？若你不姓赢，不是我的嫡长孙，刚才那段话，就是你的绝言。”
这句话，直击赢文内心，他现在只能尽力保持自己的身躯不至于太过颤抖。
这就是帝王吗？
哪怕是血脉相连，也可杀之。
赢文心中也开始庆幸，若不是自己，恐怕别人有百条性命，也不够杀。
看到赢文身躯有微微抖动，祖龙微笑道：“你比你君父强多了，站到朕的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哦！”
赢文嘴上答应，可身体就如同沾到了地上一般，费力才站起身来。
抬起沉重的双腿，朝着祖龙的方向迈了两步。
见此，祖龙眉头微皱，语气颇有不悦。
“你是朕的孙儿，朕又不能吃了你，走到我身边来。”
赢文闻言立刻甩了甩头：“大父，距离产生美，我就在这吧。”
“为何？”
祖龙颇为不解，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离皇帝近点。
他却好，让他上前都不来。
赢文咧了一下嘴，指了指祖龙刚掀起来的长袍，肯定道：“我再往前走，你就要踢我了。”
祖龙：“！！！”
你个小混蛋，真是大父肚子里的蛔虫。
眼见赢文不过来，祖龙无奈放下长袍。
“你小子，是整个大秦第一个敢与朕这么说话的。”
沉默片刻，祖龙转身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朕的想法，就拦住你君父，别让他学那帮儒生，动不动就死谏。”
“嗯？”
赢文不由得露出一丝疑问。
看着赢文疑惑，祖龙开口道：“你知道熊犹吗？”
在口中默念了一下后，赢文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那不是曾经的楚王。”
祖龙一脸无奈，不过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此时的二人才像是正常的爷孙。
随后，继续道：“那你认为楚王算是一个真正的王吗？”
“不算吧，楚国有屈、景、昭三大家族。楚王有名无实。”
听到赢文的回答，祖龙点了点头。
“儒生在朝中实力日益强盛，以儒治国的声音更是水涨船高，现在他们靠得是谁？”
随着祖龙慢慢引导，赢文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额头浮现了一抹细密的汗珠。
现在的儒家依靠的是自己老爹扶苏。
再加上老爹仁厚的性格，若是登基，恐怕掌控朝政的便是那些儒生。
而，大部儒生皆是来自六国，亡秦之心不死。
儒生一旦掌控朝政，大秦岂有存活之理？
想到这，赢文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再一次激起波澜。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祖龙在自导自演，是他自己一手策划了震惊历史的封书坑儒。
他最终的目的是让六国残存的政治意识，在大秦，彻底消失！
防止大秦在他驾崩后，朝政落入六国儒生手中。
防止六国在他死后，死灰复燃。
并且，祖龙不认为，到时候扶苏有能力控制整个局面。
将扶苏调离咸阳，赢文此时也已经想明白了。
未来的太子远离都城，虽然可能发生一些意外，但却可保大秦安稳地度过消化六国的危险期。
一来，扶苏离都，祖龙更能放开手脚，彻底清除有异心的儒生。
二来，大秦真正稳定之后，也需要儒生治国，扶苏离开咸阳，避免留下的儒生记恨扶苏。
不将扶苏立为太子，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扶苏。
虽说赢文知道祖龙不像表现的那般冷血，可还是让他感受到了祖龙的铁血手腕。
狠！
是个狼人！
为了大秦能在他死后，安稳的度过危险期，直接将未来太子调离都城。
这是一场豪赌，是人与天道的搏斗。
是需要无人能及的魄力与格局，才敢踏入的赌局。
忽然，赢文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现在知道了祖龙的心思，还能活下去吗？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想到这……
赢文咽了口水，心中忐忑地询问道：“能猜透皇帝心思的人，恐怕活不了太久吧？”
祖龙：“……”
祖龙笑骂道：“你以为朕很有时间嘛，愿意和将死之人聊这么多。”
听完，赢文更看不透眼前千古一帝的心思了。
而祖龙之所以慢慢引导赢文说出自己的心思。
因为，除了扶苏和那一堆不成器的儿子，他又看到了大秦另一种未来。
此前，祖龙宁愿背负暴君的骂名，甚至会牵扯到他的嫡长子，也要清除打压儒派的力量。
从实际历史的发展来看，祖龙这一举动，也间接的导致了日后扶苏被矫诏赐死的结果。
最终，让大秦在胡亥与赵高的倒行逆施下，覆亡。
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祖龙内心认为扶苏过于仁慈，懦弱，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铁血手腕。
以秦朝的法治，就算出一两代昏聩之主，国力也不会太过削弱。
可现在秦已经一统六国，没有铁血手腕，根本镇压不了六国余孽。
日后登基，扶苏的懦弱，也会导致六国曾经的儒派，掌控朝政。
可是，今日赢文的出现，让祖龙眼前一亮。
眼前这个束发青年，完全符合祖龙对秦后世皇帝的期望。
这小子有韧劲，虽善良，但也够狠。
最重要的是，足够聪慧，对于自己的心思可以说一点就通。
这天生便具有帝王的灵性，稍加历练，便能带领大秦抵挡六国余孽的明枪暗箭。
祖龙心中也明白，一个真正的帝王并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培养出来的。
“今天了解这么多，对你大父印象如何？”
祖龙颇带戏谑地问道。
赢文先是点了点头：“大父，雄韬伟略，千古一帝。”
“真得？”
“额……还有点狡诈。”
祖龙忽然咧嘴大笑起来：“小混蛋，说你大父狡诈，你也不实在啊！”
“好了，今天讲得这些，就当是朕第一次教你的东西。”
“我赳赳老秦的儿郎，自当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所畏惧才好。”
祖龙拍了拍赢文的肩膀，回身重新坐在了长案旁，朝着赢文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吧，朕还要去对付那帮儒生。”
赢文点了点头，刚要行礼离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祖龙CPU了。
不对啊！
又重新起身，朝着祖龙眨了眨眼睛：“大父，那还坑儒吗？”
“小混蛋，再多嘴？”
祖龙直接破口大骂，眉宇间尽显威势。
若是刚见祖龙，遇到此景，赢文自然是怕得不行。
现在嘛，嘿嘿！
赢文撇了撇嘴：“我是小混蛋，那我爹的爹，岂不是老……”
祖龙：“…………”
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滚蛋！”
“诺！”
赢文转身便要离开。
“回来！”
祖龙拿起案上奏折，淡淡道：“明日下朝，来章台宫与朕同餐。”
“哦。”
赢文疑惑了一下，径直走出了章台宫的殿门。
看到刚才被自己打了两巴掌的寺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那寺人在和赢文措身的一刹那，下意识地想抬手挡脸。
透过殿门的镂空，祖龙淡笑一声：“赢氏男儿，就要让人怕才行。”
旋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敲了两下长案，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了几声，又继续看起了奏折。
站在殿门口的蒙毅将军，听到脆响，对着身边郎官说道：“刚才拦小殿下的寺人，斩了。”
“诺。”
不久，那名寺人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陛下，刚才可是你让我……”
可惜，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出来，一颗人头便滚落下来。
赢文走后，大殿再次恢复平静，剩祖龙一人坐在长案旁。
手中虽拿着奏折，眯起的双眸却闪过一抹精明。
如果，为大秦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继承者，那些儒生杀与不杀，就无所谓了。
只是，赢文束发之年，大秦一统六国才十余年，这份担子，重若泰山。
他，能替天下万民接住吗？
一向果断的祖龙，此刻也不禁在脑海中留下一个巨大的问号。
看来，只有时间才能给他答案了。
……
赢文走出章台宫，积攒在心中的震撼，才彻底释放出来，双眸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刚才自己听到的一切，和自己以前了解得截然相反。
历史上说祖龙万年暴政苛民，执着于长生之术，卢生等人逃跑，在其住所搜出了诸多儒生诋毁祖龙和秦国书简。
进而引发了坑杀方士和儒生大批下狱，扶苏谏言被贬的坑儒事件。
但，事实却全然不同？
至少，现在赢文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祖龙没有变得暴虐，也没有执迷于长生之道，所做的一切，在赢文看来都是在为了他死后的大秦计。
焚书坑儒的每个人，都是祖龙手中的棋子。
焚书，卢生逃跑，大批儒生下狱，都在祖龙掌控之中，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
赢文此来就是要提醒祖龙，不要听信别人谗言，因扶苏谏言，便将其贬到北境。
可是，这一切都是祖龙的计划，他的提醒，真得能改变祖龙的计划吗？
现在赢文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千古一帝，这四个字的沉重。
恐怕，这个世界上，除了祖龙自己，再也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坑儒是否还会发生，自己老爹是否会被贬离，还是如同迷雾一般，挡在赢文的面前，让他看不清前途。
可，扶苏一旦被贬，无论祖龙如何安排，历史终究会按照原有轨迹行走。
一直到最后，老爹被赐死，自己一家也被胡亥灭门。
见了祖龙一面，却没想到，更让赢文如鲠在喉。
不知不觉，赢文已经回到了老爹寝宫。
“文儿，别灰心，你大父忙于政务，不见你也是正常的。”
赢文闻言，才回过神来，看到殿内老爹正在饮茶，愣愣道：“今日见到大父了。”
扶苏正饮茶的手，顿时僵在半空，眼神中满是吃惊之色。
“父皇居然见了你？”
吃惊逐渐变成郁闷，因为儒生的事，自己一天恨不得去八次，别说见一面了，连声都没听到。
怎么这个小子去了，待遇比我好？
郁闷归郁闷，扶苏还是询问道：“陛下，还和你说什么了？”
经过这半日的发酵，更多的儒生被捕下狱，原本只是小部分人，而如今已经成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件。
扶苏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赢文也因此进宫，他自然想问问。
赢文想了想，总不能说这些事都是祖龙一手策划的吧。
于是，避重就轻地说道：“大父，让我明日下朝后，与他同餐。”
“噗！”
扶苏一口茶刚到嘴里，瞬间就喷了出来。
“明日还让你下朝了，去见他？还同餐？”
赢文疑惑地点了点头。
扶苏：“……”
隔辈亲，能亲到这个地步吗？
扶苏此时也是一脸的无奈，继续问道：“因为卢生牵连的那些儒生，你大父说怎么处理了？”
赢文看着自己老爹，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丝危机感了，但也只有一丝。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真正爆发后，会给他，会给大秦带来怎样的动荡。
摇了摇头，赢文低声道：“大父没说，我现在也有点想不明白。”
赢文确实处于疑惑当中，如同深陷迷雾。
他刚穿越到大秦，还没来得及享受皇族的红利，就要被坑儒牵连。
若是别人还好，还能享受四年。
但他知道，老爹被贬四年后，自己一家就要被灭门，每日就如同刀架在脖子上，哪还有心情享受。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事实发展与历史记载的过程完全不一样。
祖龙没有丝毫为一己之私暴政之举，依旧睿智、精明，城府深得令人恐惧。
不过，赢文也明白，能一统六国的男人，即便有些刚愎自用，又怎么会想历史上记载那般万年昏聩。
少年质于邯郸，过着饥饱参半的日子，时不时还会有性命之危。
十三岁登基，以吕不韦为仲父，在秦国四年连丧三王的危机中，稳定朝政。
二十二岁，罢相邦吕不韦，禁太后，平定寥毐之乱。
二十三岁，将朝堂三大派系，芈姓、宗室、外客凝合为一，国中再无内斗。
三十岁到三十九岁，十年时间，使百年不倒的韩赵魏楚燕齐依次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在以后，废分封，行郡县，书同文，车同轨，修长城御匈奴……
这每一件事，都是开天辟地的壮举，而这一切，在他亲政后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一一完成。
所以，赢文不相信这样一位千古一帝，会真如历史上所写，晚年残暴苛政，昏庸无道。
等赢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老爹一直在盯着自己。
“你刚说什么没想明白？”
赢文摇了摇头，也没在多说什么。他现在确实需要时间空间，好好想想。
扶苏见他没在说话，也是自顾自得喝起香茗。
他相信儒生被捕，也只是暂时的。
这个坑儿子的老爹，大批儒生都已经下狱，坑儒的开端已现，现在还没嗅到一丝危机。
……
第二日清晨。
赢文被一股寒风吹醒，发现外面竟下起大雨。
“怪不得气温骤降。”
暗自嘀咕一声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坐上马车就朝着章台宫走去。
算了算时间，正好赶上大父下朝。
路过宫门处，赢文发现昨日的寺人已然换人，他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也没当回事。
新的寺人看到是赢文，脖子一缩，恭恭敬敬将宫门打开，没有半分迟疑。
赢文虽坐在车上，可潮湿的空气也将衣物染湿，预示着这场雨，注定不会平凡。
走进章台宫，在寺人的引路下，赢文径直走上章台宫的阁楼。
祖龙背着手，站在栏杆旁，身上的金丝黑袍随着冷风不断地舞动。
“大父，我来了。”
赢文看着祖龙的背影，行礼说道。
听到声音，祖龙微微转头，两鬓白发随风吹起，散落到耳旁。
“来，到朕身边来。”
赢文挥手示意那名寺人退下。
两步并一步站在了祖龙旁边，顺着祖龙的目光看去，疑惑道：“大父看什么呢？”
祖龙略微停顿，点头示意：“听雨声。”
“哦。”
赢文点了点头，顺着话茬继续说道：“我也喜欢听雨声，滴滴答答的，像是乐曲。这种天气就适合吃火锅睡觉。”
“火锅？”
祖龙侧目憋了赢文一眼，疑惑一闪。
旋即转身，黑色长袍掀起一阵冷风，冰冷空气中添上一抹肃杀。
看着祖龙朝殿内走去，赢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我是在听雨声大小，不是在听乐。”
“嗯？有什么区别吗？”
“嗯？没有区别吗？”
祖龙意味深长的语气，让赢文有点找不到头绪。
两人坐在长案旁，一列寺人将各类饭菜依次摆好。
祖龙并没有动筷的意思，反而严肃地看着赢文：“如果，雨下上半月，甚至更久呢？”
这句话直接提点了赢文。
他虽然看不懂天象，但他也知道，厚云下小雨，必定会绵连一段时间。
“大雨连绵，就会造成大水！届时，恐怕有无数百姓因此遭灾。”
赢文脱口而出。
祖龙一愣，眼中带着一丝异彩，严肃的表情也逐渐舒展，轻声道：“看样子不傻，能想到百姓的死活。”
“孙儿，你要记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六国也并非亡在我大秦手中，而是亡在民心尽失，大秦只是顺应天势罢了。”
赢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眼前的男人和历史上说得完全不同，非但不是暴政苛民，反而是有点爱民如子的意思！
“想什么呢，吃饭吧。”
赢文回过神，起身给倒了一爵热酒，恭敬地递给祖龙。
“大父，外面冷，又站了那么长时间，喝爵热琼，暖暖身子。”
“嗯？”
祖龙接过酒爵，认真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赢文，微微皱眉。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赢文摸了摸脸。
祖龙有些欣慰地说道：“你这个混蛋小子，比你那个混账爹强多了，他天天就知道在我面前仁孝礼智。”
赢文嘿嘿傻笑了两声：“一个小混蛋，一个大混账，一个老……”
“你！”
祖龙胸口有些起伏，抬起酒爵就朝着赢文扔了过去。
他早就跳到了十步开外，酒爵正好落在脚下。
“哈哈。”赢文咧嘴一笑：“十步之外，安全距离。”
看着赢文脸上的笑容，祖龙却是一脸的无奈。
放眼整个大秦，也就赢文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浪形骸！”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短短两次见面，两个人的关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子，今日高兴，再给朕满上一爵。”
祖龙挥挥手，示意赢文吃饭。
爷孙两个人坐在长案前，时而大笑，时而抢菜……
不远处伺候的寺人们，看到这一幕眼神中无不露出震惊的神色，嘴巴张得老大，皆是用一股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彼此。
祖龙何时这般和别人吃过饭。
哪怕有时和大臣同餐，也都是正襟危坐，威压滚滚。
赢氏家宴之上，也是面目严肃，令人望而生畏。
和赢文吃饭，竟是这副模样？
这些寺人们纷纷感觉惊奇之时，也是心中暗暗揣测，开始重新估量赢文的份量。
这些寺人能成为祖龙的近侍，其心思也不是简单之徒。
若是说大秦谁对朝堂的风向看得最清楚，除了祖龙本人，恐怕就剩下这些寺人了。
他们虽然地位卑微，可却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都不敢轻易得罪。
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赢文，如今两天内两次来到章台宫，还与祖龙同餐。
这份恩宠，不可谓不重。
当年，这些寺人内心的想法，赢文当然不知道。
他现在心中不断得抱怨，这秦朝的跪坐制，真是太折磨人了。
底下虽有厚垫，膝盖依旧隐隐发痛。
好在祖龙也放下了筷子，叫着赢文走进内殿之中。
指了指另一半的长案上堆砌的一摞书简，祖龙示意赢文看看。
“这些都是朝臣们上奏的奏折，有为儒生求情的，也有上书要求将其处死的。”
祖龙声音略沉几分：“书简旁边即是国玺，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写完诏书将国玺扣上即可。”
赢文闻言一愣。
祖龙继续说道：“那些儒生是死是活，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祖龙的意思。
这恐怕是祖龙对他的第二次考验，若是他直接放了那些儒生，恐怕与祖龙心意相违。
若是他直接处死那帮儒生，那自己这两天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亲手促成了坑儒，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棺材里。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心惊肉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天怒。
赢文毫不犹豫地相信，在千古一帝的面前，若是自己触碰底线，也终究难逃一死。
不过，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得坐在了长案旁，开始一卷一卷地拿起奏折琢磨起来。
甚至故意看得很慢，就是为了能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祖龙哪能看不透他的这些小伎俩，嘴角勾出一丝弧度，隐晦地点了点头。
转身走出章台宫。
“赵高，安排一下，去咸阳大营，看看蒙恬北上准备得怎么样。”
赢文丝毫没有注意到祖龙离开。
咸阳大营，帅帐内。
蒙恬跪在中央，眉头紧蹙。
主位之上，一位老人虽两鬓微白，但眼眸凌厉，举手投足间，尽显王霸之气。
“陛下，长公子嫡子尚在束发之年，北境苦寒，万一……望陛下三思。”
蒙恬没想到祖龙会来咸阳大营，也没想到竟让他带着扶苏嫡子前往北境历练。
“蒙卿，你急什么，朕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嘛。”
祖龙摇了摇头，他原本是想让扶苏跟着蒙恬历练，去去懦弱的性子。
但，现在大秦未来有了新的选项。
那小子应该去军中历练历练。
毕竟自己可以在朝堂为他打下根基，可军中，蒙氏军权也该分出来了。
蒙恬深吸一口气，他深知眼前男人的霸道，再次提说道：“陛下，北境时有匈奴来犯，刀剑无眼……”
“好了，临行前，朕会亲自来送大军。”
祖龙微皱眉头，打断了蒙恬的话。
兵者，凶也。
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蒙氏兄弟忠于自己，未必会忠于后世之君。
若自己百年之后，军中亲信，还需他亲自培养。
章台宫。
赢文细细地看完所有的奏折，放下最后一卷后，长呼一口气。
这些奏折基本分为两派，一派以李斯为首，主张处死儒生。
另一派，则是以自己老爹为首，主张释放儒生。
李斯那边的做法，赢文明白，法家与儒家势同水火，治国理念背道而驰。
一旦儒生占据上风，那李斯一派自然没落。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老爹的问题。
若是自己老爹能镇住儒生，这些儒生死不死，便无关紧要。
若是自己老爹镇不住这些儒生，就算自己今日释放儒生，恐怕祖龙日后，也会找机会灭之。
沉思良久后，赢文拿出诏书，写完，毫不犹豫地盖上国玺。
站起身来，他才发现，祖龙不见了踪影，天色早已黯淡下来。
他已经在长案旁整整坐了一天，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将诏书放在长案上，刚走出内殿大门，迎面碰上了祖龙。
赢文赶紧行礼：“大父，您交代给孙儿的事，写完了。”
祖龙走进内殿，拿起诏书，仔细揣测起来。
他让赢文处理这件事，就是要看看赢文是否符合他的预期。
遇事之前，不骄不躁，沉稳应对，倒是符合祖龙的心意。
并没有大手一挥，直接释放儒生。
反而是令其暂时关押，若真有意图乱政的儒生，自然会借机大肆宣扬，甚至是造谣生事。
到时候，再由扶苏出面，将其全部抓捕，安抚剩下的儒生。
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彩！此计甚好。”
祖龙将诏书递到赢文手中，眼中连连闪过异彩之色。
他没想到，赢文不仅性格难得可贵，智谋看样子也不差。
既没放过儒生，又可以打压心怀不轨之徒，最后还让扶苏出面收服。
“因为你这个办法，我暂时放过这些儒生一次。”
看着他担心的样子，祖龙也会心一笑。
赢文闻言，心中一块石头也暂时落地。
这些儒生还会被继续关押，可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自己老爹也不用触怒天威。
坑儒危机虽没彻底解除，但好在给了扶苏一点缓冲。
不然，从侯生、卢生失踪，再到自己老爹被贬，也不过几日的时间。
“赵高，宣廷尉府李正。”
祖龙长袖一甩，直接依靠在长案旁，眼中略带愤怒之色。
这一下，可是又吓了赢文一跳。
有些好奇的盯着祖龙，不知道突然诏廷尉府的人做什么。
“不用好奇，一会你自会知晓。”
祖龙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言。
不多时，隶属于九卿的廷尉府下属官李正跪伏在祖龙脚下。
“臣，廷尉府属官，李正参见陛下。”
这李正言语之中尽是疑惑之色，身形止不住得有些颤抖。
可以说，既兴奋，又恐惧。
正常政务处理，都是由丞相和廷尉交代，以他属官的品级，根本见不到皇帝，更别说到这章台宫来。
“你可知罪！”
祖龙眼神冰冷，目光之中的杀气毫不掩饰。
话音重重落下，在大殿回荡不停，犹如一头雄师苏醒。
铺天盖地的威压，直接吓得跪在地上的李正双腿大幅度抖动。
“陛下，臣……臣……”
李正脸色瞬间惨白，一时间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祖龙看到李正这个模样，眼神中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将长案上的书简，全部推到地上。
“看看吧，朕让你搜捕卢生，你竟将佐证作假，你可知欺君乃是斩首的大罪。”
“臣，臣冤枉啊！”
李正此时被吓得无从辩解，只顾得一个劲得在那喊冤。
“来人，拉下去，斩了，让廷尉府重新详查卢生一案。”
“诺！”
李正被郎官从章台宫直接拖了出去，浑身绵软，眼神空洞，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赢文咽了一口唾沫，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心脏也猛烈得跳动着，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命如草芥！
现在他心中只有这四个沉甸甸的字。
而祖龙挥手让赵高下去后，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这便是帝王，天下任何人都可能会犯错，但是帝王不会。”
“即便，真是帝王错了，天下又有何人敢说帝王错了。”
“所以，帝王是不会错的，错了，也只能是他人之错。”
这一字一句如同一记响锤重重的砸在他心中，让他一时间恍惚不已。
原来，帝王真得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天下万民的生死。
看着愣住的赢文，祖龙沉声道：“一个帝王考虑得永远不是一条性命，几条性命。要考虑得是整个朝廷，整个天下。”
“若是为了几条性命，让这天下乱了起来，到时候人命便不再是人命，而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赢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治国之道，帝王学，统御天下之术。”
这句话，倒是让祖龙感觉有些意外。
没想到赢文这么快，就已经领悟了他做这件事的原因。
之所以斩杀李正，就是要让赢文明白帝王的权衡之术。
既然不准备杀那些儒生，就要用一条命来安抚儒生，只有恩威并施，才能让万民对帝王敬畏尊重。
祖龙对赢文很满意，也说明他并没有看错人，赢文身上确实具备一代帝王的灵性。
而祖龙愿意花费大把的时间，对赢文耳提面授，正是他从赢文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但，从政治方面，赢文还是一个孩子。
很多的东西，包括政治手段祖龙都要去亲自塑造。
毕竟，秦国真正的大号，在祖龙来看，已经被那帮儒生练废了。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有资质的小号，说啥也不能在交出去了。
“拿着诏书，去找你君父吧，他知道该怎么办。”
祖龙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脸上尽是疲倦之态。
赢文将诏书装好，朝着祖龙眨了眨眼皮，悄声说道：“我给大父来个泰式古法按摩吧。”
“泰式古法？按摩？”
还不等祖龙说话，赢文已然绕到祖龙背后。
“大父，闭上双眼，也让孙儿尽尽孝。”
祖龙开始还颇有疑惑之意，听到赢文所言，干脆就斜靠过去，闭上双眼，任由他发挥。
赢文一件一件拿下头顶配饰，将双手搓热，开始一下一下朝着穴位推去。
开始得时候，祖龙眉头紧蹙，感觉脑袋被按的嗡嗡作响。
没过几个呼吸，不仅眉头舒展，就连嘴角也露出一丝舒服之意。
一边按摩，赢文一边给祖龙讲起了后世趣事，只不过换了一个说法。
“大父，我听过一个趣事，要不要给你讲讲。”
祖龙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一条山路上，一队马车疾驰而过，路边的寺庙旁，一个小和尚举着回头是岸四个大字，对着马车高喊：“施主，看这里！”
“马车上得人听后，置之不理，没过几个呼吸，碰撞惨叫坠落声悉数传来。”
“小和尚回去后，对着他师父说道：咱们是不是直接写，前方路断，好一点。”
赢文讲后，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赢文捧腹大笑，祖龙一脸无趣，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听完赢文所言，嘴角已然勾起一抹弧度。
“好了，小子，拿着诏书找你君父去吧，这一天瞅你真够烦的。”
祖龙笑骂一句，重新坐了起来。
赢文撇了撇嘴，分明就是他怕自己老爹等太久。
真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啊。
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赢文旋即行礼：“大父，那我走了。”
祖龙看着赢文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这两日有这小子在身边，倒是让他这章台宫热闹不少。
“也不知道送这小子去北境，做得对不对？”
暗自嘀咕一句，便又开始批阅奏折。
赢文从章台宫出来后，坐上马车直奔家中。
一路上，小雨一直连绵不绝，看来祖龙的智慧，真不容小觑。
到家后，赢文先是换了一身清爽的衣物，随后便赶到了老爹的殿内。
不过，赢文倒是没有着急进去，他从大门外就听到了满屋唉声叹气的声音。
“公子，老臣的几位门生都被拿下狱了，现在老臣也是走投无路啊！”
“公子，我们这些门生怕是命不久矣啊。”
“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偏偏就和那些方士搅合在了一起。”
……
各种哀求声，叹息声，不绝于耳。
赢文暗自叹息，这些人哪有后世传颂的那般，一点都没有大儒的样子。
“好了，各位，我现在也是忧心如焚，折子咱们都递上去了。”
“现在陛下连我都不见，我能有什么办法。”
扶苏的声音传来，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之色。
赢文听到这里，也是直接走了进去。
见到赢文回来，扶苏也是挥了挥手：“诸位，明日我亲自去见陛下，若无结果，回来咱们再行商议。”
此时，一位白发斑驳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然，由公子出面，去问问李斯如何？”
“亏你想得出来。”
赢文不屑地嘀咕一声。
却不想那老者年纪不小，耳朵却不聋，说得话，却都听到耳朵里。
“公子，这是你得嫡长子赢文吧！怎地如此不知礼数，竟敢蔑视老夫。”
老者看着赢文，嗤之以鼻，竟然直接去质问扶苏。
扶苏闻言，也是微皱眉头，对着赢文呵斥道：“文儿，还不向我朝大儒淳于越，淳老道歉。”
“君父！”
“我才不向这没脑子的老东西道歉。”
赢文胸口一闷，他没想到自己老爹懦弱至此，堂堂大秦长公子竟被一个臣子呵斥。
淳于越也算是秦朝大儒之一，是一统六国后，重新提出实行分封制的提议人。
现在也是自己老爹的鼎力支持者。
没想到，这淳于越竟是这般蠢笨。
他有点明白祖龙的担心了，从历史发展来看，郡县制绝对优于分封制，利于国家统一。
可像淳于越这种，留在老爹身边。
等老爹登基后，还不得天天上奏行分封，再加上因为分封获利者众多，自己老爹哪有祖龙的手腕，要是真改郡县为分封，天下还不立时大乱。
“你！”
“你竟敢辱骂老夫。”
他一句俗语，将淳于越气得着实够呛。
可赢文却丝毫不惯着，管你是什么大儒不大儒，没脑子真就该骂。
赢文也懒得和淳于越这种人费口舌，直接转身对扶苏说道。
“君父，并非文儿无礼，若文儿解释后，君父还认为是文儿的错，我自愿为淳于越牵马执镫。”
还不等扶苏回答，淳于越率先坐下，胸口起伏不定。
“老…老夫今日就听你这毛头小子说说。”
赢文冷哼一声，也只直接席地而坐，直面淳于越的方向。
“首次，我乃长公子扶苏嫡子，赢氏儿郎。我刚进来之时，你一个做臣子的见到嬴姓还不行礼，此合乎儒理？”
此话一出，屋内如同沸水掀锅一般。
每个儒生都窃窃私语，再者对赢文怒目而视。
扶苏对待他们，每日皆如座上宾，慢慢得也不把长公子府当回事，更不用说赢文。
可，赢文这一句话，直接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有人想替淳于越反驳，可却无从说起。
因为，这事确实是他们做得不对。
赢文看着逐渐冷却下来的气氛，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再者，我君父是何身份？”
语气略顿一下，声音突然在所有人耳旁炸开。
“我君父，扶苏！乃是大秦皇帝嫡长公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你一个淳于越，刚才也敢以下犯上，质问我君父！”
这句话说完，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儒生都是面面相觑，平时他们也算是口舌大家。
可赢文说得句句在理，让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这件事确实是淳于越以下犯上，不合礼数。
淳于越也是脸色惨白，没想到他一个朝堂大儒，今日竟被一个束发青年怼得哑口无言。
当时就从座上站起，一步一步，手指颤抖着走向赢文。
刚想开口说话之时，赢文再次开口。
“最后，你身为大儒，我君父的左膀右臂，出了一个‘狗屁’不是的馊主意。”
狗屁！
两个字，直接从赢文口中喷出，物理攻击到了淳于越的脑门上。
他抬手一摸，温热，有点粘性。
“你！！！”
一句话未完，窦然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得倒地不起。
赢文也没想到竟然直接给淳于越气晕了，心中默念：“妈的，这一下二十年功德又没了。”
随后，对着扶苏说道：“君父，陛下已有旨意，明日清晨让这些大儒们前来公子府聆诏。”
扶苏闻言，也是挥了挥手，让这些儒生先行散去。
赢文准备明日清晨再拿诏书到咸阳狱，把众多儒生从死刑牢房调换到普通牢房，毕竟有一些事，他还是没想明白。
同时，命人将淳于越送回府中。
赢文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彻底解决坑儒之事。
他也知道，想要彻底让祖龙放过这些儒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老爹掌控这些人。
而不是这些人说啥，老爹就听啥。
现在嬴文越来越能理解祖龙的担心了，他也感觉自己要从非历史的角度，去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大父。
等所有人都散去，殿中只剩赢文父子二人。
扶苏赶紧凑到赢文身边，做贼心虚地说道：“你大父到底怎么说的？”
看着自己老爹这副模样，赢文就知道这帮大儒给老爹墨迹得不行，叹了口气说道：“大父说，不杀了。但要先在咸阳狱关着。”
“不杀了？”
“对，不杀了。”
听完后，扶苏彻底惊呆了，有点不可置信。
先是盯着赢文看了看，心道：“难不成是这小子改变了陛下的想法？”
随后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陛下多固执一个人，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吧？”
随后，眼中闪过一道果然如此的神色。
“文儿，你看吧，我就说陛下只是一时之怒，根本没有想真得杀这些儒生。”
赢文无语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知道为啥自己老爹在祖龙盛怒之后，还要为儒生求情了，真是一点危机感没有。
而刚才淳于越的话，更是引起了赢文对另一个人的注意。
那就是大秦法家代表人，李斯。
如果没有自己，那老爹是不是真听了淳于越的话，去找了李斯？
老爹最后当众触怒祖龙，会不会就是李斯的主意。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个想法，顿时吓了赢文一跳。
李斯在秦朝可谓是权倾朝野，是与不是，现在的赢文都很难撼动李斯的位置。
赢文想了想，还是准备将祖龙的话告诉自己老爹。
不然，说不准自己老爹不知道又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求祖龙彻底释放儒生。
到时候，自己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不说，以后自己的小命，也难以保全。
“君父，文儿有句话想说。”
“嗯？说呗。”
扶苏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不过看到赢文有些严肃的面孔，再次说道；“文儿，有话直说。”
“儿请君父这几日莫要求见大父，也不要有任何谏言。”
赢文此时也顾不得言语是否合乎礼制，直接说了出来。
“这是为何？”
“请君父信儿，这一切交给孩儿处理。”
怕扶苏刨根问底，赢文说完，便直接退出了大殿，返回自己的寝宫。
躺在榻上，赢文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明天只是将这些儒生从死囚牢中，转移到寻常牢房。
说实话，自己心中也摸不准祖龙所想，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缓和了坑儒之事的到来。
不知不觉间，赢文沉沉睡去。
…… ……
翌日清晨。
赢文刚坐起身，就看到寝殿内，一个中年男人转来转去，时不时拨弄拨弄殿内赢文造的小玩意。
细看之下，竟是自己老爹，扶苏。
扶苏看到赢文苏醒，赶紧走上前，面容焦急地说道。
“文儿，快梳洗一番，朝中大儒都在府门，咱们应该迎大儒入府，静待陛下诏书。”
话罢，扶苏招呼仆役赶紧给赢文穿衣，洗漱。
以往这些大儒要来，他都是提前在府门等候。
扶苏本想今日带着赢文去和淳于越认错。
今日这些大儒来得太早，扶苏只好来赢文这里，等赢文梳洗好，在带着他前往和那些儒生认错。
看着自己老爹焦急的模样，赢文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仆役都下去：“君父，孩儿自己洗漱便可。”
赢文不紧不慢的开始穿衣，洗漱。
这些事和昨天他所想的八九不离十，这大儒昨晚听说有旨意，今日必定会早早前来。
古时，也就是因为赢文现在，这些儒士最重传承。
祖龙缉拿得都是都是他们的得意门生，那些儒士安有迟来之理？
他要的就是让这些所谓的大儒，在门前等候。
想要让自己老爹能压得住这些儒士，就要给他们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巴掌，就是要一改常态，晾他们一会，重新认识认识自己老爹，乃是大秦长公子。
不是什么挥之即来的无名小辈。
甜枣，便是赢文枕边的诏书。
到时候，他们就算因等候心生不满，和那些儒生脱离危险比起来，还是会对扶苏感恩戴德。
再加上扶苏并未去府门迎候，那些儒士也不是呆傻之辈，自然会想起以往诸多不妥之处。
这边是自己帮助老爹压住儒生的第一步。
看着赢文不急不慢的样子，扶苏也只好叹了口气。
继续拨弄起赢文殿内的木质小玩意。
这几日明显感觉赢文和以前不太一样，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等两刻钟后，赢文梳洗回来，扶苏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文儿，快些吧，陛下若是派人宣诏迟到，那可是大罪。”
扶苏拉着赢文就朝外小跑，完全顾不得什么仪态。
“君父，诏书就在孩儿手中，莫着急。”
赢文不紧不慢地拿出诏书，晃了晃。
“什么？”
“诏书在你的手里？”
扶苏犹如一块石雕，直接僵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
“对啊，走吧君父。”
赢文不紧不慢得朝着外面走去。
好一会，扶苏才缓过神来，看着赢文轻飘飘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自己这些年混得竟不如自己的儿子。
能替祖龙传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获得得殊荣。
除了祖龙的贴身内侍，朝中就几位重臣才有过这般殊荣。
长公子府，府门前。
这些儒士本就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又下着小雨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个得面黄如纸，虚弱无力。
开始得时候，彼此间还有讨论的声音，现在一片寂静，谁也不想再费力气说话。
“哐当！”
长公子府大门应声而开，众多儒士见到此景也是立刻从马车上齐齐得跳了下来。
扶苏与赢文同时站在府门廊内。
众多儒生看到扶苏，齐齐行礼，一改往日倚老卖老的神态。
“臣等，见过长公子，小殿下。”
扶苏看着众人与往日不同，眉宇间尽是疑惑之色。
只有赢文看到此景，在暗暗发笑。
这些儒士倒也不傻，昨日自己怒怼淳于越的事，想必早就传开了。
而他们也理所应当得认为是扶苏在支持自己，借自己敲打这帮平时妄自尊大的儒士。
毕竟，谁也不认为平时默默无闻的赢文会有如此行事。
而赢文为老爹给这些儒士立下马威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长公子，陛下不是说今早会有旨意，吾等已经等候一个小时，也不见旨意？”
昨日被赢文气晕的淳于越，拖着虚弱的身体，走上前来，问道。
“对啊，对啊。”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议论，雨虽不大，但也淋了一个小时，在拖下去，没准就会病倒几个。
赢文看见此景，知道下马威的目的，已经完美结束，是时候给个甜枣了。
“陛下诏令。”
赢文向前一步，左手持诏，高高一举。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转移到了扶苏的身上。
又联想到昨日扶苏“指使”赢文，敲打这帮人的事情，没有迟疑立刻跪倒在地。
“臣等，聆诏。”
“卢生一案，证据乃廷尉属官李正伪造，着廷尉府重查此案，与此案相关者，转出死囚，暂由咸阳狱关押。”
赢文读完，先将跪在旁边的老爹扶起，让爹跪子，那可是要折寿的。
随后，将诏书交给了自己老爹。
“臣遵旨，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一众儒生声音嘹亮，句列整齐，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待赢文宣读完诏书，一众儒士连忙爬了起来，就要向扶苏道谢。
扶苏看了一眼赢文，直接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前往咸阳狱。”
众人听到扶苏如此说，也顾不得回府换身清爽的衣服。
陆续坐上马车，直奔咸阳狱。
外面还一直下着雨，已经连下了两日，往日繁华的咸阳城，也显得冷清不少。
路上行人很少，因此马车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一溜车队便停在了咸阳狱门口。
咸阳狱令看到扶苏的马车，也是直接打开大门。
更是在看到诏书后，迅速行动。
上千人的换牢，竟然短短几炷香的时间完成。
这也让赢文感叹大秦的行动力，怪不得能在十年内扫灭六国。
诸多儒生在看到扶苏和众儒士前来，纷纷行礼。
“臣等，参见长公子。”
狱中众儒生为首的一位青年，身上白衣已污，但风度翩翩，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长公子，先生！”
青年朝着淳于越径直跪了下来，眼眶有些泛红，不断有哽咽之声传来。
“英儿，为师平时让你潜心研学，你非要与那些所谓的奇人异士混在一起，否则，何至于此！”
淳于越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牢房门口，老泪纵横。
扶苏向赢文解释道：“为首的青年叫武英，淳老先生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关门弟子，武英更是青年儒生领袖。”
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武英虽天生聪慧，过目不忘，淳老先生虽对其倾囊相授，他却对儒理没什么兴趣，却对一些旁门左道感兴趣。唉！可惜了这天纵英才。”
赢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这淳于越对卢生一事如此上心。
一些儒士在看到自己的弟子后，也是纷纷趴在了牢房门口，个个嘱咐万千，更有人失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原本还算安静的咸阳狱，哭声遍地，更有一些儒士哭岔气，晕了过去。
看来，这些儒士还真是重视传承，看着自己弟子在狱中受苦，个个全然不顾礼仪。
这些儒生，暂时是不用死了。
可赢文又面临着下一个问题，到底该如何处置这帮儒生，总一直关着也不是回事。
关得时间长了，还容易弄巧成拙。
也不怪这些儒士痛哭，狱中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平日还好，这几天阴雨连天不见阳光，狱中早就充满了一股排泄物的恶臭。
那些平日里四体不勤的儒生，哪里受得了这般折磨。
短短两日，千人中再也没见到一个仪容完整的。
可若是要放了这些儒生，就要让大父知道，自己老爹已经能压住一众儒士。
“唉。”
赢文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想要让这些固执的儒士又敬又怕，可不是每次都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就能做到的。
距离他们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哭声也逐渐小了许多，淳于越率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回过头，直接跪倒在了扶苏的面前。
“老臣，近日因小徒之事，心急如焚，多次冒犯长公子，长公子还帮助我等救下上千儒生。请长公子治罪。”
淳于越一记响头直接磕在了地上，身体也不由得微微颤抖着。
一众儒生见此场景，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扶苏赶紧解释道：“诸位都是我朝大儒，何故如此，岂不折煞吾儿。”
“吾儿？”
一时间惊疑声，此起彼伏。
纷纷将疑惑得目光看向了扶苏，若不是扶苏为诸多儒生向陛下求情。
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
还有谁能办到这件事？
长公子虽与祖龙多有争执，可真到要紧关头。
恐怕陛下也会做出让步，但长公子所说吾儿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这些疑惑成了所有人的心声。
赢文此时心里暖暖的，并不是因为功劳归属。
而是在人前，自己老爹还是靠谱的，永远都是夸赞自己儿子有多么牛！
扶苏继续解释道：“正是我儿赢文，去章台宫面见陛下，特求来这道恩旨。”
众多儒士知道扶苏没必要撒谎，可，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
赢文才多大？
不过是束发之年。
先不论章台宫能否进得去，就算两人是爷孙关系，但要办成此事，也太过于匪夷所思。
那位陛下的性情，他们实在是太了解了。
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
即便是扶苏亲自上奏，也还是一连几天没得到召见。
现在，就赢文？一个束发少年？就能求来恩旨？
这些儒士看向赢文，实在难以相信，整个大秦无人能办到的事情，居然被赢文办到了。
只有淳于越看着赢文，眼神之中，逐渐清明起来。
众人震惊之时，赢文也趁机向淳于越示好。
他昨天虽占理，但把一个老头气晕，终是有些不好。
“淳老先生，晚辈昨日多有得罪，快快请起。”
赢文赶紧上前搀扶淳于越。
谁知淳于越就这样直愣愣得跪在地上，连叹了三口气，才缓缓起身。
对着赢文深深鞠了一躬，这可吓了赢文一跳，心中暗道：“这老小子嘴上斗不过我，要把我折寿折死？”
接着对赢文说道：“小公子，昨日老夫是无礼，特来致歉。老夫的心胸不如你啊！”
话罢，淳于越和赢文对视而笑，更加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昨日还两个针锋相对的人，今日怎么像多年老友一般。
“公子，你生了个好儿子，咱们大秦后继有人啊！”
淳于越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朝着扶苏感叹道。
一行人在和狱中儒生道别之后，陆续走到了咸阳狱门口。
赢文离开之时，还有无数狱中儒生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出来的儒士脸上，也都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怎么说，至少从死囚房中活着出来了。
诸多儒士的弟子也都保住了性命，就目前来看，这是几乎最好的结果。
淳于越此时走到扶苏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扶苏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经过昨晚和今晨的事，可以看出淳于越对扶苏的态度，已经颇有尊敬。
不再是以前那般，像是夫子对待学生。
随后，扶苏对着众多儒士说道：“今日难得大家都在，不如回府换上一身清爽衣物，去淳老先生府上一聚，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附和。
赢文坐在马车上，注意到外面的雨稍稍大了一些，也显得天色更暗，更沉，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
此时和赢文同行的这些马车上坐得人，是占据了大秦朝堂近三分之一的儒士。
这些人以淳于越为首，遍布在大秦各层机构之中。
儒家向来崇尚古礼，对废分封、行郡县多有微词。
若是这些人心怀不轨，只需要在某处动动手指，便能让这个大秦乱上一乱。
若是无祖龙这般强主辖制，和以李斯为首的法家制衡，谁又能保证人心不会变。
莫说是祖龙，就算是让自己来当这个皇帝，恐怕也会心惊胆战吧。
若是真由自己老爹继位，像吕不韦那样的权臣，也未必不会出现。
而祖龙生前定下的国策，也未必不会被颠覆。
而这，也正是祖龙担心的一点。
赢文听着车外滴滴答答的雨声，额头竟出现一层虚汗。
或许，这场坑儒就不会避免。
自己老爹即便是能压住儒家，可法家呢？
会不会历史重新定义为“焚书灭法”。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淳府，其余人都先回府换衣物，只有淳于越，扶苏和赢文先行到达。
“公子，小公子，里面请。”
淳于越脸上笑眯眯得，能看出从咸阳狱出来后，心情好了许多。
扶苏走在前面，赢文与淳于越跟在后面。
“淳老先生……”
赢文低声招呼了一句。
淳于越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赢文脚步放慢，明显是有话要和他说。
两个人慢慢和扶苏拉开了五步左右的距离。
赢文这才面容有些严肃地说道：“淳老先生，晚辈有句话不吐不快。”
“如今我大秦一统，老先生切不可再谈立分封之事，郡县制乃是大秦国策啊。”
随后，赢文又将声音压下来几分，继续道：“难道，近日之事，还不值得深思嘛？”
话罢，他便快步追上扶苏。
淳于越步伐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清明，盯着赢文的背影，意味深长。
看来我大秦不仅后继有人，更是会出一位雄主啊。
淳于越在心中感叹道，也快步跟了上去。
可，眼中的思索之色，一直没有淡下去，好似还在考虑着什么。
赢文三人刚刚到达正厅坐下，刚刚那群儒士就陆续得走了进来，速度不可谓不快。
由此也能看出，淳于越在这些儒士心中的份量，何其重要。
果然，能让祖龙费心思打压的人，其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
自己老爹要收服这些儒士，也是任重道远。
让这些儒士心中，只有扶苏，只敬扶苏，可不是一时可以做到的事情。
按历史轨迹，赢文判断那些儒生被杀，也就这三两天的事。
由此引发得自己老爹被贬北境，四年后，胡亥篡位，自己一家被灭门。
再然后，奋六世之余烈得来的一统大秦，被内外勾结覆灭。
天下苍生再次陷入到数十年的战火当中。
既然自己已经来了，就不会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自己老爹虽然不具备一个帝王的潜质，可若顺利登基，至少能延续大秦。
最重要的，还是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片刻间，一众儒士已然聚齐，各类菜肴也是陆续得出现在了桌上。
看着眼前一桌子所谓的美食，赢文已经吐槽了不止一次。
没有大米也就算了，居然拿黄豆当主食，吃完了不放屁嘛？
宴席没持续多久，赢文便拉着自己老爹回了公子府。
儒生的事已经办妥了，经过宴席一耽误，已经到了下午，也是时候去章台宫复旨了。
赢文回寝殿换一身衣物，将自己用木头做的几个石磨模型，顺手拿着交给了老爹。
…… ……
没过一会，赢文跳下马车，走到了章台宫门口。
看门的寺人不敢有丝毫迟疑，恭敬地给赢文打开了大门，带着他走向内殿之中。
赢文手持诏书，进入内殿却是没看到祖龙的影子，而是一个身穿绢丝蓑衣的人，背对着他。
“文儿，你来了。”
声音从蓑衣内传来，正是祖龙的声音。
“孙儿见过大父。”
赢文赶紧行礼，眼中疑惑得盯着祖龙身上的蓑衣。
祖龙转过身来，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将身上的蓑衣系紧之后，直接朝着殿门走去。
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穿上蓑衣，跟我来。”
赢文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从寺人的手中接过蓑衣，紧紧地跟了出去。
全身穿着蓑衣，暴露在空气中，赢文明显得感觉到雨势比早晨大了许多。
爷孙两人七扭八拐地穿过许多宫殿，最后来到咸阳宫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门前。
整个院门看起来极其落败，与恢弘的咸阳宫比起来格格不入。
墙面由土泥堆砌而成，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断有泥汤流到地面。
院落的整面墙也是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倒塌一样。
看着祖龙停在此处，赢文眼中疑惑更盛，之前在咸阳宫就没见过这个地方，要不是周围有着高耸的宫墙，他都怀疑现在还在不在咸阳宫内。
“开门。”
祖龙低沉的声音响起，残破不堪的木门吱扭一声，应声而开，却未见里面有人走出。
现在虽是白天，但也让赢文咽了一口唾沫，只感觉后背发凉。
祖龙抬腿走了进去，他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阴风阵阵的。
随后，紧跟着祖龙走了进去。
刚刚踏入门口，哐当一声，木门再次关上。
吓了赢文一跳，紧闭双眼，强忍着才没回头去看。
等他再次睁开双眸，却是一眨也不眨，看着面前的景象，瞬间愣住。
他面前哪里是什么想象得荒废破败的院落。
活脱脱得一个3D立体地图，长宽超过了目测距离，包罗了整个秦国所有郡县、河流、山峰、驰道等等。
一时间，赢文震惊不已，已经想不出来什么词语可以形容眼前的场景。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眼前的所有郡县、河流等等，几乎是按比例复刻下来的。
这可不是什么二十一世纪，是两千年前的秦国。
即便是二十一世纪，想要做一张这般的3D地图，也不是轻易能办到得吧。
如此大面积的地图，究竟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赢文难以想象，在他心中，这几乎是与长城并肩的惊世神作。
“陛下，各地水情均在卫殿之中，请陛下御览。”
不知何时，一位通体黑衣青年站在了赢文身旁，让他浑身汗毛瞬间乍立。